第2届北京科史哲研究生学术论坛在上周末终于忙完了~ 开完论坛后补觉+折腾了两天博客作为调剂,到现在才开始写总结。
我是筹办这次论坛的主要负责人,我最主要的工作是联络各校同学,号召征稿和主持审稿等。同学们在一开始积极性都不高,都是直到最后时刻开始大量来投稿,搞得我最后半个月简直快发神经病了……
当然吴宁宁和刘平在后期帮了大忙,吴宁宁负责采办会议赠品和印制资料,刘平则负责一切后勤杂务并在最后号召并统领整个硕士生团队。要没有他俩,光凭我的工作能力,这次会议肯定开不起来。特别是最后一周我本人过于疲惫,基本都把事务丢给他们决定了。另外张棽负责技术支援,主要是会议手册的排版和会场照相。排版的工作出了一些岔子,不过毕竟是一项比较辛苦的作业,也替我分担了不少。虽然说我其实也挺愿意亲自排版的,高中时排班刊和本科时排共青苑都有一定经验了。如果是我排版的话,恐怕会搞得华丽一些,会有少量插画和更灵活的字体应用(比如方正字库:启功、黄草、标宋、美黑,以及微软雅黑的普遍应用)。
其实相比他们,我的劳动强度也不算大,不过的确是很伤精神,因为那段时间每天都在启用手机、电邮和QQ和各方同学联络,一开始是先群发邮件和短信,后来则时而挨个打电话沟通。在不主动联络的时候也要随时防备电话打进来。造成神经紧张,经常睡不着觉,特别是白天,好容易补个觉了也随时会被惊醒,对于我这个向来不喜欢打电话的人来说实在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啊……
联络的工作一开始主要是征稿和宣传,我们向各院校提供了海报和传单,较远的学校通过吴宁宁发送快递,中关村大街和学院路的这几家则是我骑车跑了一圈。其中北理工的联络人最不靠谱,放了我一个钟头鸽子,打乱了我的计划,要走了最多的传单而投稿和注册工作也是最迟缓和低效的。
一开始投稿的响应很少,让我一度担心论坛办不起来,结果投稿在最后半个月蜂拥而来,达到八十篇之多,又让我头疼。
但是我所设计的网上投稿的模式没有得到普遍接受,绝大部分投稿都是通过各校联络人或通过Email发给我的,很少有人亲自在网上投稿。再说投稿的时间过晚也造成了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来推敲和交流。
审稿过程我也设计了在线模式,即先在各校选派若干审稿人,赋予权限,可以查看那些不公开的投稿文章,审稿人可以在网上回复,如此各审稿人和作者可以进行一轮内部的交流。这样投稿人和审稿人能够提前在网站上互相了解,通过网站审稿人先给出点评和质询,投稿人可以回应并完善自己的作品,这样的话一方面加强了审稿组对投稿人的了解(不仅是文章本身,更包括他在阐述、回答、辩论方面的能力);而投稿人可以通过这一网上交流的阶段打磨自己的文章,除了根据审稿意见对文章本身修改完善之外,也可能更加了解其他读者的困惑、要求和兴趣,从而在报告时更有针对性地叙述。这个过程就类似于刘晓力老师所说的选秀过程,最终选出的同学都是经过打磨的,而最终没有选上的同学也在网络上与其他学校的朋友进行了有益的交流。如果愿意,作者可以再适度开放权限,让审稿人之外的同学也能够参与会前和会后的交流。
但是显然,这种设计没有得到广泛的支持。极少有同学愿意亲自发帖,更少人愿意适度开放权限。他们到底怕什么呢?有些人是对自己的论文缺少自信,不希望让它得到公开的点评,这种心情可以理解,然而学术舞台本应是一个争胜的场所,谦虚谨慎是一回事,而不敢面对争论和质疑就是另一回事了。而另一些人则是很看重自己的所谓版权,说文章尚未发表不便公布,但这些文章发表了也没人看,现在给别人看一看有什么要紧的?再说我们投稿区的文章是注册才可见的,一般也不会进入搜索引擎。更奇怪的是,这两种情况经常重叠。也就是说,一方面不愿意面对质疑,另一方面又很重视版权,好像这些自己都缺乏信心的破烂文章都是要去争取什么优先权的?事实上,他们争取发表根本不是为了争取优先权,而就是为了发表本身。他们顾忌的不是新颖的思想在发表前被他人剽窃走,而是担心接下来会被杂志社追究而不能发表。
究竟为什么要发表文章?就现状来说,发表文章的主要目的似乎只是用来确立学术地位的,而这学术地位主要通过文章的数量和被引用的数量决定的。如果说发表论文的目的除了发表本身之外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为了被他人阅读和引用了。难道不是这样吗?但学术杂志的意义原本并不是这样的,杂志不同于专著,本是一个交流平台。新闻类杂志是从咖啡馆的闲聊环境中诞生的,而学术类杂志除了咖啡馆之外,也是学会和私人通信传统的一个延伸,起源于学会的通讯和公共信箱。学术杂志的兴起把原本局域性和私人性的交流公开化。当然,新公共领域的开辟应追溯到印刷书的出现,而杂志的兴起标志着这一新兴的公共领域的成熟,自此,印刷术所揭开的新舞台大致完成了,学术界终于充分适应了印刷术的环境,直到内燃机(便捷的交通)和电子技术的出现再来给学术提供新的交流空间。
也就是说,杂志本来是印刷时代学术交流空间中的一个环节,它的意义是和学会传统和通信传统不可分割的。我们看到直到达尔文和华莱士争优先权时,起决定性作用的仍是通信和宣读。在期刊上发表文章的目的是引起学界的注意,最终还是要引发讨论和通信才对。那么, 这种传统在现在的学术杂志中仍有遗迹,我们看到在杂志中在作者之后往往要印上作者的通讯地址和邮编。这似乎作为一种仪式保存着,但为什么要印出地址呢?如果只是为了杂志的编辑联系到作者,那么显然不需要把通讯地址印出来啊,如果只是为了介绍作者的来源或单位,那么不必印邮编啊。那么,这种仪式所暗示的目的,难道不正是说,发表文章的目的之一原本是期待读者直接的反馈吗?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印上电子邮箱呢?既然现在人们大多通过电子邮件和其它电子媒介进行通信,那么为什么还要在论文上印且只印邮编呢?难道只是为了精确定位单位而防止歧义?
学术杂志的诞生并没有取代近代学者们的书信传统,我们看到直到20世纪,那些知名的科学家、思想家、政治家、艺术家等等,身后都会留下一大摞“书信集”留给考证者们整理,许多原创性的思想最初都在书信中闪现。但是我们现在呢?不管做不做学者,我们根本不写信了。不是期刊取代了书信,而是网络取代了书信。我们现在要向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学者求教,我们可以立刻发一封Email,他立即就能收到,比寄信高效得多。然而学术界,特别是中国学术界,并没有及时让网络代替书信的地位。Email的快捷似乎让它少了许多庄重感,更不用说BBS、博客、QQ等更加时髦的工具了。在大学者们眼里,这些奇技淫巧似乎不登大雅之堂,虽然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公布他们的Email乃至开设了个人博客,但即便是他们也很少认真对待这些媒介,很少会严肃地通过Email,通过BBS或通过博客与他人进行学术的交流。但他们仍然固守着传统,坚持着书信交流吗?恐怕也不是。他们既丢弃了传统的交流方式,又拒绝着更新的交流方式。那么学者们怎么交流呢?成天四处奔波着开那些劳民伤财的破会?在会上象征性地报告五分钟十分钟,然后胡吃海喝一顿,就是学术交流了?
学术界必须承认这一事实:学术尚未驾驭网络,网络时代的交流方式打破了传统基于书面文本的交流方式,但学术界尚没有适应这些新的环境。现在学术界的情况就好比中世纪的经院哲学传统面对纸张和印刷术那样,旧的学术模式势必将被打破。一个经院哲学家也许会认为(他当然难以想象这一情景),把自己的著述向公众广泛复印乃至在市场中叫卖自己的作品,简直是一种夸夸其谈、沽名钓誉、蔑视知识的不可理喻的行为,而印刷时代的学者们正是这么做的。而现在的大教授们往往也难以想象一种充分网络化的学术模式,或者把这样的可能性设想为时代的喧哗和浮躁。
的确,学术的精神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保守的而不能是赶时髦的,但我们保守住什么呢?在人们实际都不再使用邮政通信的情况下在期刊上保留着邮编是保守吗?这只是保而没有守,根本没有能够在新浪潮的冲击下保守住学术通信的传统。我们要保守住的是传统的精神,而不是传统的仪式。保守本身就是一种革新,在时代环境变迁的情况下,只有革新才有可能保守得住。我再重复一遍在创办keshizhe.net时说的话:
学术的网络化是大势所趋,但是究竟怎么个网络化法,还得看我们这代人的作为。就现在的情况看,学术界在网络浪潮面前几乎仍是完全被动的,顶多只是把网络当作中性的工具来使用,比如期刊论文利用网络来检索,无非是比跑到图书馆里去检索快一点,而期刊该怎么出还是怎么出;比如学术会议通过网络来发布信息联络人员,无非是比寄信高效一些,但会议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我们可以把技术当作中性的工具,但事实上它们不是,新技术正在整个地重塑我们的生活方式,它们也终将重塑学术活动的方式,一厢情愿地无视技术的塑造力,并不能让我们坚守住传统,反而有可能是在技术面前丧失了自我,沦为效率逻辑的奴隶。只有当我们只是把技术看做中性的工具时,技术才呈现为单纯的“效率的逻辑”。
我所努力的就是希望主动去驾驭网络的浪潮,这并不是说我无条件地把网络视为好东西,恰恰相反,网络夺走了许多传统的东西,我们必须从它身上把我们失去的东西赢回来。我并不把网络当做一个信息发布的中性媒介,而是希望把它看作一个全新的文化环境,在其中我们将看到一个公共平台的形成,类似于古希腊的广场,近代的咖啡馆,阿伦特所说的“公共领域”这样一种东西。
当然,我的这些执着很难得到广泛的支持,keshizhe.net的访问量只是在发布会议手册时有过短暂的飙升,论坛一结束,网站立刻回归沉寂。可以预感到,它是很难热闹起来了……不过既然我已在筹办工作中灌注了我的理念,也就足够满足了,这次差事并不是一个强加的苦差,虽然我是不想再办会了……
这次论坛受到了许多师生的好评,但最关键的无非是英杰中心那个豪华的会场。至于论文的质量,仍然很堪忧。选拔报告论文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虽然总投稿很多,但堪拿出手的其实很少。而且在选择时还不得不平衡各院校的积极性。人大是这次几大博士点院校中参与度最低的,老师只来了一位,学生也来得很少,投稿就更少了,他们的主力同学各有各的原因无法参会。在审稿阶段,人大的同学也丝毫没有帮忙,只“审”他们自己的投稿,并且希望让他们少得可怜的几篇投稿都能选上,还提出各种不满意见。你既然明知你们主力缺阵,而且其它参与度那么高,帮了我那么多忙的院校也顶多选上两篇文章,又有何脸面希望三篇都上?不过人大同学的烦扰倒是间接促成我拟定了新的会议方案,即最后的10篇大报告+12篇小报告的方案,分别把所有博士点和大部分硕士点都照顾到了。对这一设计,我最初的解释是:
鉴于交流为主,学术为辅的论坛宗旨,尽可能让同学们共聚一堂的同时增加论坛的丰富性和参与的广泛度,我们设置大报告与小报告两种形式。其中大报告为半小时一篇,由15分钟学生报告,5分钟学生点评,5分钟教师点评和5分钟自由讨论组成;小报告为半小时四篇,由四位同学各作5分钟报告,最后自由讨论10分钟。选择文章时兼顾了学术性和院校的多样性大多数协办单位都有机会进行展示和交流。
不过吴老师认为“交流为主,学术为辅的论坛宗旨”不太妥当,因此在后来的版本中去掉了。不过我还是想说一说,无论措辞如何,这个“宗旨”在我看来是恰如其分的。我们的论坛就是以交流为主,而非以学术讨论或所谓的“学术交流”为主的。前面说过,我希望真正的学术交流将在网络平台上展开,而这个会议本身只是交流的契机。如果就推进专业研究的意义上说,这次会议根本没有多少学术的内容和意义,只有在长远上说,这次论坛所建立的交流平台和模式有可能促进学术的发展,然而现在,这些交流还并没有成为学术的内在的部分。就好比说书信一开始也是一般的联络交际,直到后来出版书信集的时代,书信才成为一种“学术交流”的模式;一开始的杂志也只有宣传意义,只是推广学界消息而本身只有普及意义而没有直接的学术积累的意义,直到后来杂志才成为“学术交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现在,我真正希望的也是来推动这样一种网络化的交流形式,这种形式目前来说还没有被看作一种名副其实的“学术交流”,我希望主动地把学术带入到已然成风的网络交流之中,让学术去适应网络,让网络来改变学术。因此我也不说“学术为主,交流为辅”,因为交流在这里并不只是一种辅助工具而已,而是我的目的。尽管说最终的目的是去营造一种新的学术环境,但是在这种新学术尚未成型之前,我们所谈论的所谓“学术”,它的现成的模式,反而就只是一个中介工具了。我们不是要通过交流来谈学术,而是借助学术来营造交流,学术是背景或契机,而交流才是目的和收获。这就是我的藏在“交流为主,学术为辅”这句口号下的阳谋了。
我觉得中国这的问题是它的交流传统被打断过,后来的交流也只有形式了,一堆一堆的学刊又如何。中国的“学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种交流界面。所以更不要说从纸质到网络之类的媒介切换了。。当然如果说之前的精神传统本身不稳,倒是可以想想能不能依靠新媒介和新人打造打造传统,就如你这样,所以苦心一片精神可嘉啊~
依我看宗旨就叫做“交流为主,交流为主…”重复一下语气乍看好谦虚!~其实是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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